蒋介石日记

蒋介石日记-1944年

【2月5日】

余性行狂直愚拙,故对人对事皆无戒惧,更无疑虑,所谓直道而行者乎?因之此身虽入陷境,而不知其为冒险;已当万难,而不知其为犯难。及至险难一一暴露,方知此身已陷重围,乃不得不发奋拼命,恶战苦斗以自救。而自救之道,一则攻坚致强,一则蹈瑕抵隙。至余之处事决策,多用瞑眩瘳疾之方,孤注一掷之举,以为最后之一着。而此最后一着则为起死回生,绝处逢生之机,亦即兵家所谓置之死地,蹈之亡地,而后生后存之道。此余一生之所以不能不茹苦含辛者在此,而无数次之蒙羞忍辱者亦在此。故世人认余必为智勇兼全者之人,而余自觉为狂直愚拙,所恃者唯道与义而已;唯能以道与义自持,乃能蹈瑕抵隙,先声夺人;亦唯狂直愚拙乃能无畏无忌攻坚致强乎?

【2月19日】

最近共党对美国宣传鼓励干涉我国内政,要求我政府准美国派视察团到延安,实地调查真相。此次共党政治攻势,国内外互相联络,可谓最大最猛之一击,非毅然拒绝并乘机予以反击,决不能平息此风潮,贻患且将无穷。

【3月28日】

“下午5时后,史迪威来谒。对缅战获胜特致慰勉,并严正警告其拨发租借法案之武器,须遵照指示办理。--切不可只限于远征军之局部,而不顾其他战区也。”

【4月26日】

此次会议自二十日起至本日止,计共七日,竟能在河南战事危急,外交局势不利,经济危机严重,本党内部分歧之中,茹苦饮痛,持志守约,渡此一关,故结果当属圆满。

【5月31日】

(一)古人以身苦心乐为修身养生之道,今余终日身劳心苦,毫无快慰可言,而又强颜悦容以应世,不亦殆乎,但终身有忧处,终身亦有乐处。天下无易事,天下亦无难事。凡事有败必有成,亦有成必有败。今日认为恶因者,或适为他日之善果。而今日所获之恶果,在昔及反认为善因者。以此证之;无事不在矛盾之中,并无绝对之善果也。是在反求诸己而善运用之耳,何自苦乃尔。

(二)上月为外交逆势最劣之一月,本月则为军事逆势开始之一月。于政治、外交、军事等之处置,获一难得之经验,此乃上帝使我动心忍性,自反自制之良机。余不仅不以为悲,而反增我自立自强之决心也。

(三)患难危急之来,唯有在己者可恃,而在人者尤其外援更不可靠也。若有丝毫依赖之心不仅无补于事而且成为他人之奴隶矣!此时除求其在我,力图自强以外,决无其他挽救之道。

(四)豫长水镇敌寇之战车,完全为我中美联合空军所击毁,于是其占西安之野心亦被我阻遏,此乃大局转危为安最大之关键。美国空军之援助,末始完全无效耳。

(五)豫战未完而湘战又起,敌寇既打通平汉路,其势必企图再打通粤汉路,以在东亚大陆决战之基础。当此严重局势,美国对于已存储在成都之区区空军油料犹靳而不予以济我燃眉之急,而两召史迪威,亦避而不来,唯陈纳德竭诚援华为可感也。

【6月16日】

“昨晚,美超级空中堡垒(B-29)由成都起飞,轰炸倭国北九州之八幡制铁炼焦厂,唯47架之中有2架失踪,余皆安全返回基地。

“又美海军在中太平洋倭委任统治地塞班岛登陆,是美已直向倭之心脏地区进攻矣!”

【6月30日】

据其在各地观察及所得之报告认为:中国行将绝望。其悲观心理一至如此,此乃受其党反动宣传之影响;而我军事之失败,更是增加其失望也。

困处逆境已有半年,而以本月为最甚,不知尚有不测之患乎?推其主要原因,实由于罗斯福总统被亲共分子所包围,以致其态度突变;因之,我国政治、社会心理动荡,继之以军事节节失利,遂致陷今日穷蹙之境也。

【7月7日】

本日为七七抗战7周年纪念,美罗斯福总统虽仍来电祝贺,不料其又突来一电,即以中国战局危急,欲派史迪威在我直属之下指挥中国全部军队,并以一切租借物资置于史支配之,言明共产党员军队仍在其内;是其必欲干涉中国之心,昭然若揭矣!余于此不外拒绝、接受与缓和之三种方针,以为应付之道;后来决心以缓和处之。

局势至此,若不自立自强,国家民族亡无日矣!今日之事,唯有奋斗图强方能挽救也。

【7月20日】

此为敌国不能维持现局及崩溃在即之征兆,不能不认为吾人之又一胜利也。

【7月22日】

本周倭东条内阁已倒,敌方之命运失败在即,因为可慰;然而敌国败后,如我不能自立自强,则虽胜犹败,究有何益乎?因之焦灼更甚矣!

【7月25日】

敌军对衡阳之战术,是用分散与牵制之法,使我守衡阳之军久困城中,待弹尽援绝,而后唾手以得,此应设法粉碎之。

【7月28日】

愿主赐我衡阳战事顺利,当在南岳峰顶建立大铁十字架一座,以酬主恩也。

【7月31日】

衡阳保卫战已1月有余,第十军官兵死伤已过十分之八,而衡阳城屹立不撼。此次衡阳之得失,其有关于国家之存亡,民族之荣辱至大。

【8月7日】

以衡阳战况危急,特督令战车部队急进增援,并电方先觉军长告以“援军明日必到衡阳,决不延误”。不料于下午三时突接空军电话,转报方先觉军长率同参谋长孙鸣玉,师长周庆祥、葛先方、容有略、饶少伟等来电称:“敌人今晨由城北突入以后即在城内展开巷战,我官兵伤亡殆尽,刻再无兵可资堵击。职等誓以一死报党国,勉尽军人天职,决不负钧座平生教育之至意,此电恐为最后一电,来生再见。”阅后忧心如焚。旋于四时许据衡阳电台报称“情势暂时转佳”。至五时后又报称“在混战中”。继又报称“敌炮在猛攻中”。迄黄昏时据空军侦察回报:“城西北角似有战事,其他符号则仍指向西南,表示敌正进攻中云。”研判后自记曰:“综合各报,城北一部虽被敌攻破,但其范围未曾扩大,尚非绝望之局,只有督促援军,明白能如期急进,以势论之,此次战车之参战,应可如期成功也。”是夜起床祷告凡三次几未入眠也。

【8月8日】

以衡阳会战守军苦斗至此历时凡四十七昼夜,故于凌晨四时即起默祷能转危为安。至五时犹得衡阳电讯,距十五分钟之后中断,自此即绝不复通矣!旋于十时许接获空军侦察报告:“衡阳城内已不见人迹。”于是乃确知衡阳已陷矣。因自记所感曰:“悲痛之切实为从来所未有也。”

【8月11日】

如余健在一日,则国家必有一日之前途。共匪虽有国际之背景与阴狠之奸谋,彼亦必有终无出路之一日,不可过于忧虑,只须忍辱待机,若至不得已时,唯有以快刀斩乱麻处之。否则余若一经悲观忧世,甚至存一死以报国之念,则国家人民必沦胥以亡,徒使共匪与敌寇之阴谋得逞已耳。能不自勉乎哉!何况今日处境虽恶劣万分,而较之十五年至三十年之间之情势,犹胜多矣,唯在我能自求、自反、自主、自强耳。

【8月22日】

倭外相重光宣称:不仅不与中国军队为敌,而且不与中国政府为敌。倭寇至今日而作此声明,岂非已后悔莫及乎?

【9月7日】

综核其(赫尔利)谈话大意,罗斯福总统所嘱代达者,并非罗斯福有何事要求余来做,而乃是听取余要其所做之事来做云。且语气甚为恳挚,与往日美员所表现者完全不同。

【9月19日】

实为余平生最大之耻辱也。

【9月21日】

史迪威欲夺取中国军队之全部指挥权,已无所不用其极;以其自私之一念,意置中美合作政策于不顾。

【9月30日】

国内诸匪,图谋陷余者已十九年;国外倭寇与我恶战这已有十三年之久,余实已心瘁精疲,几不能久持。……(此处六点从原文)而今又遭党内如此之凌辱,与国内如此之讽刺;此种横逆与耻辱之来,实为有生以来未有之窘困。然余于此,如不积极奋斗,将何以对已死之先烈乎?况今日之实力犹远胜于十三年以来任何时期,只要余能自立不撼,当不足为虑也。

【10月21日】

史迪威果已得美政府之撤回,此为本年内对内对外各种困难之症结;且对此事之隐痛,亦可谓极人生之所未有也。……中、美国交不因史迪威而败,中国抗战亦不因史迪威而败者,殊为莫大之幸运。中、美已误之国交、抗战已颓之形势,皆得由此启其机钥;此后军事、外交与内政务要务,乃可按计划实施矣!

【11月4日】

史迪威回美以后,其反宣传,不仅诋毁我个人,且必欲推倒我政府。其各种诬蔑诋毁,以《纽约时报》阿特金森之专论为代表,可谓侮辱已极;而共匪乘机煽动,美国之舆论更不待言矣!

唯余寸衷泰然,不为其所动,盖早为预料所及也。

【11月12日】

桂林既陷,军事受挫至此已达极点乎?此后,对于军事政治应有彻底改革之决心,并速求实行为要。

【12月8日】

……八年来抗战之险恶,未有如今日之甚者也。幸余信心坚定,将士用命,卒将已失各地相继克复使进入黔境之敌全部溃退。而战局亦转危为安,此则殊足引为自慰者。

【12月9日】

中美合作之误会与困难虽多,然近日以赫尔利、魏德迈等对华渐具诚意与热情,故遇事多能谅解。而魏德迈且以余守重庆,则彼亦愿共患难、同生死、决不离左右之言相约,更使余有得道多助之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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