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章明朝思想家

中文名:陈献章

别 名:碧玉老人、玉台居士、江门渔父、南海樵夫、黄云老人

国 籍:中国

出生地:广东新会都会村

主要成就:开明儒心学先河,创茅龙笔和茅龙书法

代表作品:《慈元庙碑》、《忍字赞》、《戒色歌》、《戒戏歌》、《戒懒文》

陈献章是个怎样的人?怎么评价陈献章?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时代的鲜明特征。

小到一个女人的发髻花式、袖口宽窄,大至一个政体的意识形态、价值趋向,凡俗如市井闾里流行的方言俚语,高贵如王公贵胄间崇尚的风靡时好,环肥燕瘦,各有所钟。

是人参与并改变了生存的时代,改变了的时代又反过头来影响人。它给这个时代里的一切打上烙印,最终将带有时代独特印记的文化以符号形式永远存档,醒目标定。

如同文学,由汉赋,而唐诗,再宋词,再元曲,到明清为笔记小说;也如同书法,由秦篆,而汉隶,再魏碑,再宋楷。随着时代的不同,文学与书法相应呈现出不同的主流表达样态。历经两汉经学、隋唐佛学、宋代理学的系列嬗变之后,当历史的车轮由元及明滚滚而来,这个全新时代的学术风潮会再次改变吗?

答案是肯定的。

心学,将成为一面赫然的学术旗帜,猎猎飘扬在明朝的学术天空。

从宋代程朱理学转型到明代心学,有两个人功不可没,其一是陈献章,另外一位是王阳明。他们二人在明代心学中的位置和作用,很像宋代理学中的“北宋五子”之于朱熹,前者是领航,负责发轫,肇起,推开一扇门;后者是中坚,负责承继,光大,在综采大成中将其推向全盛,使之蔚然成风。

《明史?儒林列传》中讲得很清晰:“原夫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矱秩然。曹端、胡居仁笃践履,谨绳墨,守儒先之正传,无敢改错。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宗献章者曰‘江门之学’,孤行独诣,其传不远。宗守仁者曰‘姚江之学’,别立宗旨,显与朱子背驰,门徒遍天下,流传逾百年,其教大行,其弊滋甚。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

撰《明史》的清代作者虽然高举程朱理学为正朔,将陆王心学视为异端,但他却客观陈述了心学在明朝“流传逾百年,其教大行”,以及“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的巨大学术影响。

开启明代心学新航的陈献章,就这样桨声欸乃地从理学晨雾中划水而来。

陈献章,字公甫,新会白沙里(今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区)人,号石斋,别号碧玉老人、玉台居士、江门渔父、南海樵夫、黄云老人等,因曾在白沙村居住,后人又称其白沙先生。生于公元一四二八年,明宣宗宣德三年,卒于公元一五〇〇年,明孝宗弘治十三年。

他出生在一个传统的耕读世家,父祖皆无显名。其祖父名字颇像二十世纪山西昔阳县大寨村的那位著名农民,名陈永盛,号渭川。和陈永贵不同,陈永盛“不省世事,好读老氏书”。其父名陈琮,号乐芸居士,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赋,过着和大多数乡间文人一样的悠闲的隐居生活,二十七岁便英年早逝。

而且,他更为不幸,甚至与父亲陈琮彼此连面都没见过。

作为遗腹子,陈献章自出生之后便为孤儿,从此与他二十四岁的寡母相依为命。陈献章幼时一直体弱多病,他自称“无岁不病”,全是在母亲含辛茹苦、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下才不至于夭折,乃至“至于九岁,以乳代哺”。一个九岁大的孩子,仍在吮吸母亲干瘪的乳房,这的确少见。

特殊的成长氛围,极端的生活环境,使得陈献章深知母亲的艰辛与不易,自懂事之日起,他便对母亲敬爱非常,极为孝顺。《明史?儒林列传》中说:“献章仪干修伟,右颊有七黑子。母年二十四守节,献章事之至孝。母有念,辄心动,即归。”彼有一念生,此即一感应,这就是母子连心。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德,昊天罔及。”孟郊曾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绵密缝制了一首感人至深的《游子吟》,千年传唱不衰。陈献章也有一篇诉说母子情深的散文,尽管知道它的人不多,但其文学感染力比孟郊的诗作更强,更催人泪下。

公元一四八三年,明成化十九年,五十五岁的陈献章为避盛气凌人的吏部尚书尹昊,向朝廷称病,请求归家事母。在上书给明宪宗的《乞终养疏》中,他这样写道:“非母之仁,臣委沟壑久矣。臣生五十六年,臣母七十有九,视臣之衰如在襁褓。天下母子之爱虽一,未有如臣母忧臣之至、念臣之深也……臣母之忧臣日甚,愈忧愈病,愈病愈忧,忧病相仍,理难长久。臣又以病躯忧老母,年未暮而气已衰,心有为而力不逮,虽欲效分寸于旦夕,岂复有所措哉!”拳拳孝母之情,溢于纸上,令人闻之落泪。朱见深皇帝读后大为感动,不仅准许他归家奉母,另外还特别封他为翰林院检讨。

表现在少年陈献章身上的不仅是明理懂事,孝敬母亲,更为突出的是他聪明早慧,资禀异常。《明儒学案》中称他“自幼警悟绝人,读书一览辄记”。当陈献章刚刚读《孟子》一书,接触到其中的“天民”概念时,年幼的他为之慨然说:“为人必当如此!”

如果你的记忆力不是太差,应该记得还有位儿童也曾在他的人生初年说过类似的话。幼而颖悟的朱熹刚接受启蒙教育,当老师授以《孝经》时,他粗粗一看后即在其上题写道:“不若是,非人也!”

幼小的陈献章与孩提时的朱熹所共同表现出的人格禀赋是:亲近经典,志向远大,立意宏远,执意践行。

陶渊明曾蓄素琴一张,上无琴弦,每当心中意至,辄取下虚拂一番,以造心中之趣。陈献章梦中也曾自拊石琴,其音泠泠然绝美,梦中有人对他讲:“八音中唯石难谐,子能谐此,异日其得道乎?”醒来后,陈献章以为得到神启,于是为自己起别号为石斋,胸中慨然有承继圣贤之意。

正统十二年,公元一四四七年,二十岁的陈献章应广东乡试,考中为举人。次年参加会试,中副榜进士,进入国子监读书。

公元一四五四年,二十七岁的他偶然间听闻到抚州崇仁的康斋先生大名,遂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一路追寻到崇仁,投其门下,向拒不出仕、困处乡间、怡然自得在家读书课徒的吴与弼先生虚心请教。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看来,这首悠扬而抒情的歌不光今天的人会唱,旅途中奔波的古人大概也会常常哼起吧。其间大不同的是,今人千万里追寻的往往是金钱或女人,而古人苦苦追寻的却是知识与学问。

吴与弼相当不简单。

吴与弼,字子傅,号康斋。他与同时期另一位儒学宗师薛瑄,俱为明初朱熹之学的代表人物,号称“南北两大儒”。

《明史》中这样说他:“与弼年十九,见《伊洛渊源图》,慨然响慕,遂罢举子业,尽读《四子》、《五经》、洛闽诸录,不下楼者数年。中岁家益贫,躬亲耕稼,非其义,一介不取。四方来学者,约己分少饮食,教诲不倦。”

他有一句著名的口号是“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平,难矣”。宦官势力在明朝十分强大,几乎祸害了有明一代的整个朝政,佛教势力同样以不可阻挡之势迅猛发展。这两种势力当道,于吴与弼而言,就失去了走出家去治平天下的先决条件,只能老于林下。为此,从明英宗正统年间到明代宗景泰年间,再到明英宗复辟后的天顺年间,他屡被推荐,但一直拒不出仕。

天顺元年,明英宗朱祁镇赐玺书,赍礼币,征吴与弼赴阙,授他左春坊左谕德,面对殷勤备至的皇帝,他仍然摇头拒绝。明英宗纳闷了:“闻处士义高,特行征聘,奚辞职为?”他回答道:“臣草茅贱士,本无高行,陛下垂听虚声,又不幸有狗马疾。束帛造门,臣惭被异数,匍匐京师,今年且六十八矣,实不能官也。”英宗不许他辞职。最后吴与弼请求“以白衣就邸舍,假读秘阁书”,以普通百姓身份入馆,翻阅秘阁之书。明英宗说:“欲观秘书,勉受职耳。”两个月后,吴与弼以病重为名请归。明英宗只好遗憾地放老先生返乡,而且“赐敕慰劳,赍银币,复遣行人送还,命有司月给米二石”。

吴与弼秉承朱熹的学术理念,认为“圣贤教人,必先格物致知以明其心,诚意正心以修其身,修身以及家,而国而天下不难矣”,强调个人苦修,要人通过读书穷理的“集义”功夫,达到“涵养德性本原”。同时,他还持程颐的“敬义夹持”思想,提出“敬义夹持,实洗心之要法”,即通过内敬和格物致知对人自身“浣洗”,从而陶冶出“莹澈昭融”的达理通性。

吴与弼在他的《日录》中强调:“圣贤所言,无非存天理,去人欲。”他与程朱一样认为,学者要常存警惕之心,克制非分欲念,因而在个人道德修养上,他非常重视“主静”,提倡在静坐与夜思中实现心灵的通透、达悟。

“澹如秋水贫中味,和若春风静后功。”这是吴与弼所写的诗联,正可当作他为人的真实写照。

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评价他:“先生之学,刻苦奋励,多从五更枕上汗流泪下得来。及夫得之而有以自乐,则又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盖七十年如一日,愤乐相生,可谓独得圣贤之心精者。至于学之之道,大要在涵养性情,而以克己安贫为实地。此正孔、颜寻向上工夫,故不事著述,而契道真,言动之间,悉归平澹。晚年出处一节,卓然世道羽仪,而处之恬然,圭角不露,非有得于道,其能如是?”他为吴与弼所画的人格肖像是:“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

吴与弼所创的“崇仁之学”主静主敬,主张在“静观”中反求于“吾心”,实为明代王学的发端。

吴与弼一生授徒,桃李繁多,门人学生中声名最显著者为胡居仁、陈献章、娄谅、胡九韶、谢复、郑伉等人。胡居仁以“主静”标宗,开启了“余干之学”。“余干之学”的另一代表人物为娄谅,他则是王阳明的老师。以此而论,陈献章实是王阳明的师叔。

由此可见,吴与弼已经于不自觉中,和会了朱熹与陆九渊的思想。他的存心以涵养本源与主倡静思冥悟的修养方法,将在他的弟子陈献章、娄谅身上结出心学的花蕾。

而这朵花蕾又将在明代中期,通过王阳明的发扬光大,绽出心学的奇葩。程朱理学也将从此式微,代之的是心学的异军突起与广泛播扬。

无疑,陈献章将以其“江门之学”成为理学的终结者和心学的发端人。

陈献章出生之时,从皇觉寺蒲团上站起来,跑出庙门闹革命的安徽凤阳农民朱元璋,已经建立大明政权整整六十年。

元亡明兴的六十年来,程朱理学一直高居于国家意识形态的统领之位,以无可争辩的官方学说备受历代朱姓皇帝推崇。

《明史?儒林列传》概述道:“明太祖起布衣,定天下,当干戈抢攘之时,所至征召耆儒,讲论道德,修明治术,兴起教化,焕乎成一代之宏规。虽天亶英姿,而诸儒之功不为无助也。制科取士,一以经义为先,网罗硕学。嗣世承平,文教特盛,大臣以文学登用者,林立朝右。而英宗之世,河东薛瑄以醇儒预机政,虽弗究于用,其清修笃学,海内宗焉。吴与弼以名儒被荐,天子修币聘之殊礼,前席延见,想望风采,而誉隆于实,诟谇丛滋。自是积重甲科,儒风少替。”

早在洪武三年,公元一三七〇年,朱元璋就下令在科举制度的乡、会试中,一律采用程朱理学为考试内容和标准答案,这使得程朱理学被推到至高无上的地步。二程与朱熹享有无限尊荣地位,连孔子、孟子都望尘莫及:“世儒习气,敢于诬孔孟,必不敢非程朱!”

洪武十七年,朝廷再次诏告天下:乡、会试《四书》义以朱熹的“章句集注”为依据,经义以程颐、朱熹及其弟子的注解为准绳。并规定,文章须据以宋代经义,仿元代八比法,谓之八股,八股文由之兴起。被称为“制艺”的八股文章,目的性极强,即代圣贤立言,严禁个人自由发挥,而且还有着严格的体例和字数限制。

永乐十二年,公元一四一四年,明成祖朱棣命翰林院学士胡广等人组织编纂以《五经大全》、《四书大全》、《性理大全》为内容的三部《大全》。一年之后,编纂成书,明成祖为之亲自作序,并颁行天下。

三部《大全》所辑内容均为程朱或其门人弟子解释儒家“六经”、阐述性理之学的著作,因而可以说三部《大全》实质上是程朱学派学者的著作汇集。它的刊布,标志着程朱理学已经从原来的民间私学完全上升为官学。

程朱理学思想一统全国,成为系统而完整的国家意识形态最高准则。此后,明朝科举考试中废除了儒家经典先前的一切古注,只认定程朱理学为唯一学术依据。程朱理学被统治者奉为安邦治国的圣典。

程朱理学的官学化、独尊化,以及科举考试的唯一依据化,这些无疑都使得程朱理学的学术地位和影响提高到一个历史空前的地步。当然,这附带着也给儒学的自身发展带来了巨大的桎梏。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学术永远不是个自我封闭的系统,它有着很强的开放性与待完善性。任何学术的发展都离不开对自身持续的质疑,众口一词,唯斯为大,其结果只能让本属开放的学术封闭起来,让流动的思想凝滞、僵化起来。

被奉为至尊的程朱理学,已经处于这样的尴尬困境了。

白寿彝在《中国通史》中是这样总结理学被当成圭臬之后,给明朝初期学术与思想界带来的贻害的:“从朝廷国子学到地方书院,以至乡村的社学,无不进行程朱理学教育,‘家孔孟而户程朱’,‘八股行而古学弃,《大全》出而经学亡’。”

程朱的影响到处存在。那些一头钻进《大全》去猎取功名富贵的读书人,许多都成为无益于国家、社会的废物,而钻营成功者,则蠹国病民,行同窃盗。更为严重的是,其他文化领域,如戏曲、小说、曲艺等艺术领域,也深深地打上了程朱理学的印迹,而且越到后来,它的封建主义的精神奴役和思想禁锢的消极作用也越为明显。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从明朝建国伊始相继走出的一系列大儒,如宋濂、方孝孺、曹端、薛瑄、吴与弼等,他们虽然学问做得很好,学名远播,但他们的学术独创性却极少,基本上全为承袭并株守程朱学术思想,属于自己的学术思想贡献均相当可怜。

如开创“河东之学”的大儒薛瑄,门徒遍及山西、河南、关陇广大区域,为北方朱学宗主。他就认为,经过“北宋五子”发端,儒学发展到朱熹这里已经成为极致,登峰造极,属于当今学者的事只有一样,那就是照着先辈所说的去做就够了,“斯道已大明,无烦著作,直须恭行而已”。

有这种思想和认识的,又绝非薛瑄一个人,在明初诸儒的集体学术认知里与他们的为学方向中,这种思想普遍存在,随处可见。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登到绝顶之上“览”过之后,还能干什么呢?若不是在绝顶之上逗留,便只有走下坡的路了。

当程朱理学被奉为绝顶之学后,那么儒学必然从此落入止步不前或每况愈下的境地。

儒学发展史的舞台上,陈献章适时登场。

公元一四五四年,二十七岁的陈献章跋山涉水,不辞辛苦来到了江西崇仁,进入吴与弼个人创办的小陂书院,从此全面接受吴师的教导。

关于他在小陂书院的学习生活,《明儒学案》中有则趣闻:“陈白沙自广来学。晨光才辨,先生(吴与弼)手自簸谷。白沙未起,先生大声曰:‘秀才若为懒惰,即他日何从到伊川门下?又何从到孟子门下?’”

也许就是因为这次在小陂书院睡懒觉而被老师批评的特殊经历,陈献章一生之中对书院的兴趣,远不如师弟胡居仁那么强烈。

胡居仁自崇仁小陂书院归家之后,颇为热心书院事业,先后在余干创建礼吾、南谷、碧峰三所书院,直至成化二十年去世。这中间还两度应聘到庐山白鹿洞书院讲学,而且写下了继朱熹的《白鹿洞书院揭示》之后,对学林影响最大的另一著名学规《续白鹿洞书院学规》。

陈献章恰与之相反,他离开崇仁返乡苦读十年之后,在家乡先后讲学于碧玉楼、江门钓台、嘉会楼、小庐山书屋,但他的讲学场所从来不以书院为名。成化十七年,他还态度颇为坚决地辞却江西提学请他主讲白鹿洞书院的聘职。观其行状,他似乎始终对“书院”抱有成见,很不以为然。

其个中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吴与弼的那一次呵责,陈献章后来在与友人的一封书信中透露出了原委:“仆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于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老师无所不及,学生却不得要领,始终感觉于学无补。

所以,跟随吴与弼学习仅一年之后,陈献章就离开小陂书院,回到故乡江门白沙村。他在小庐山麓之南建起一间书舍,题名“春阳台”。自此,他在“春阳台”中伏案读书,潜心悟道,足不出户。

还是在那封信中,他讲了返乡后自学中的苦恼:“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惟日靠书册寻之,忘寐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得焉。所谓未得,谓吾此心与此理未有凑泊吻合处也。”

问题的根源找出来了,原来是此心与此理没有契合!心与理始终相见而不相爱相契,彼此不能相印,这自然使得书本上的圣贤说教与自我内心所悟不能谐振。最后,他找出了妙诀——静坐:

“于是舍彼之繁,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也。于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有学于仆者,辄教之静坐,盖以吾所经历,粗有实效者告之,非务为高虚以误人也。”

既然学问所得在静坐,通过独自静坐进而“见吾此心之体”,那么当然对不谙此理的书院是要看不起的了。

也因此,后世学者往往否定陈献章与吴与弼之间的学承关系,认为吴与弼的学说完全秉承的是宋人成说,而陈白沙的学说则是离此矩矱,心悟而得,独辟蹊径,自成一派。

黄宗羲却不这样认为,他在《崇仁学案》中为吴玉弼打抱不平:“康斋倡道小陂,一禀宋人成说。言心,则以知觉而与理为二;言工夫,则静时存养,动时省察。故必敬义夹持,明诚两进,而后为学问之全功。其相传一派,虽一斋、庄渠稍为转手,终不敢离此矩矱也。白沙出其门,然自叙所得,不关聘君,当为别派。於戏!椎轮为大辂之始,增冰为积水所成,微康斋,焉得有后时之盛哉!”

其实,这正像二程所言自己的学问全是悟来的一样,实际上他们的学术思想撇不开老师周敦颐的影子。陈献章的心学溪流,源头也正是自吴与弼那里汩汩流出。

陈献章是什么人?他的思想是什么?

  明朝中期起,一件变得华丽震撼的事,正是文化!

这事从明朝开国起,从头到脚管到严,一切程朱理学为准,读书写字作画,甚至吃饭穿衣上街,全是严格规矩,洪武年间有人穿靴子在街上踢球,抓住后竟集体砍脚! 如此严管,大明文化也一度惨淡, 连以前能给窦娥喊冤的杂剧,都只剩了神怪题材,另外诗词文章,也清一色风格死气沉沉,照明朝文化大师李梦阳哀叹:比比秦汉唐宋的名篇,可以羞到撞墙!

但严到这地步,到了十六世纪,却是忽如一夜春风:思想争鸣十分热闹,吊打封建礼教。 诗词文章名家荟萃,满血复活汉唐宋精神,小说戏曲传世经典云集,科学行业都和西方科学剧烈碰撞,井喷出好些新成果。 争相怒刷存在感!

哪怕对明朝一无所知,只要听两句《牡丹亭》,翻几眼《西游记》,膜拜下博物馆里那领先世界的明朝天文望远镜,甚至脑补下数学课本里“代数”“几何”这类名词,就分明可触摸到那遥远却火热的脉搏,感受一个强大的思想解放时代!

而且这个时代,绝非关门热闹,早早就漂洋过海。在同时期的欧洲,明朝思想文化火热传播,掀起持续百年的欧洲“中国热”,其强大成果, 正如欧洲大神莱布尼茨赞叹:来自中国的思想使我们觉醒了。直白点说:把欧洲人都解放了,世界意义十分重大!

但如此伟大时代,随着中国步入闭关锁国荒唐年月的清朝,却被好些御用文人卖力痛批抹黑。

比如理学家张伯行,不但把这时代骂得乱七八糟, 还找了两个罪魁祸首:阳明白沙起而道始乱。 就是这两个罪人,害的大明朝步入这乱七八糟的年代!

不过张伯行这话,反过来却是大实话:“阳明”“白沙”这两位思想巨匠横空出世,引领大明突破重重文化禁锢,终于华丽转身到这个伟大时代!这俩位完成如此伟业的人物,“阳明”今天依旧红:心学大儒王阳明,“白沙”却低调:白沙先生陈献章!

今天要说的,正是这位足以比肩王阳明的低调思想巨人:陈献章!

如果说开宗立派的王阳明,永远都似个不屈求索的高调斗士,那么看似沉寂的陈白沙,却似一位深沉智慧的炼器大师,生在那个思想禁锢到森严的年代里,他一生学说,看似朴实无华,却正是破关神器!

明朝宣德三年(1428年),陈献章生于广东新会都会村!

作为一个和王阳明同等量级的人物,陈献章的家世却草根到底,虽然也有两顷地,家境算是殷实,但基本算是平民家庭,且出生后不久父亲就过世,早年生活很苦命。

但后来已贵为大儒的陈献章,被学生问起成功奥秘时,感念最多的,却正是这家学渊源虽说早年丧父,但早教却是祖父亲手抓,祖父一直酷爱老庄道家, 于是小小年纪的陈献章,就先学了满脑子道家思想,后来他一辈子的淡定从容性情,早早就已养成!

当然有时候,他也不淡定,以他弟子张诩记录:陈献章小时候,多大难事都淡定,只有在读书的时候,读到宋末崖山海战,特别是陆秀夫负帝投海壮烈殉国的段落,立刻热血满胸膛,止不住的伏案痛哭起来。淡定风貌下,满怀热血的爱国理想,终生不改!

正是怀着这样的理想,走上科考路的陈献章,起跑十分迅速,十九岁那年,也就是正统十二年(1447),少年陈献章春天中秀才,秋天中举人,两个关口精彩一气通过,举人考试更拿下广东全省第九名,一下锋芒初露!

他的考卷,一位阅卷老师看后惊呼:陈生非常人,世网不足以羁之。就是该上天了!

但等到陈献章兴冲冲参加进士考试时,非但没上天,反而结结实实栽跟头,二十一岁第一次考,结果落榜。留在国子监苦读了三年,再考还是落榜,回家后发奋苦读,又是再落榜。苦苦寻找原因后,找到了一个自以为靠谱的:水平不够,得找个名师点拨。

景泰五年,27岁的陈献章收拾行装,长途跋涉到江西临川,拜入到大儒吴与弼门下, 这位吴与弼可不是一般人,明朝十五世纪中期儒学大师,明朝学问界当时头号人物,每年不知全国各地多少青年跑来拜师,大多被拒之门外。

但大儒的眼光,确实不凡,和陈献章简单交谈几句,立刻眼睛放光,果断收入门下。然后,就是这位大儒出名的魔鬼教学法: 最讲实践精神,所以带学生,更讲究实际能力,绝不教空洞教条, 所以在他门下,功课紧作业多,内容也丰富,每天连端茶倒水的礼节都要练,还要跟着老师扛锄头下地干活,边干活边体会圣贤学说,每天累到七荤八素!

这七荤八素日子,陈献章真扛下来了,而且受益颇多,以多年后他自己说,自己身上的惰性浮躁,就是师从吴与弼期间,脱胎换骨似的都改掉了,在这里求学一年的收获,相当于以往二十年读书, 可收获多了,他却突然迷茫得想走了!

因为吴与弼教陈献章最多的,就是实践出真知,但学问精进的陈献章,却猛然实践出一个重要认识:以往高山仰止的程朱理学教义,也许是错的!越是学问精进,迷茫的地方就越多,越是实践,越发感到好些自相矛盾。 于是正当吴与弼对这学生越发满意时,他再度做出了惊人决定:辞别恩师,返回家乡!

而且和早先金榜题名的追求不同,这时的他,连这个理想都成了浮云,读书修行,先要突破这个迷茫!

这段求学时间很短,也就不到一年,但在陈献章一辈子里,这是最重要的一年,如果读书似习武,那么吴与弼教给了他正确的修炼方法,成就了他强大的功力,却更叫他无师自通,开始领悟一种全新的武功心法。从此之后,他要走上自己的修炼之路!

离开吴与弼时的陈献章并不知道, 他距离开创历史,只剩下了一层窗户纸!接下来突破这个关口,他用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他回到家乡广东新会白沙村(10岁时迁居),然后筑起了一间名为“阳春台”的新屋,从此刻苦攻读。如吴与弼恩师教导那样,一板一眼接地气的思考,宅男生活,一晃就是十年! 直到成化元年(1465)春,一个爆炸消息,传遍了广东当地:隐居十年的陈献章出山了!

虽说未曾考取进士,但毕竟在文教相对落后的广东,有着举人身份,又是明朝当时头号大儒吴与弼的爱徒,这时的陈献章,已经在当地名号响亮,当他结束隐居生活,高调宣布在白沙村开馆授徒时,立刻一呼百应,小小的白沙村被求学的学子挤满, 但接下来大家看到的,却是更神奇一幕:教学方法!

来求学的学生,不讲高深道理,不做晦涩难懂的功课,课堂上也从无高高在上的说教,相反每次,都是陈白沙简明扼要点名, 让学生们自己静静思考,等大家提出问题,再一个个解答,一个圣贤道理该怎么理解,老师不主动灌输,学生要自己悟 !

而且那些看似高深的典籍,还全叫陈献章写成了诗歌,是可以当儿歌唱的诗歌,说起来朗朗上口,就算有学生犯了错,比如偷懒耍滑,陈老师也从来不打不骂,就是写首诗歌给他,管保写的让学生自惭形秽,乖乖改正!

总之,在他这里读书,从不逼迫学生读,却是自然而然,就叫学生思考,开开心心去读!

当然除了这快乐教学,还有魔鬼教育,经常带着大家组团练武,而且早年一直身体孱弱的陈老师,十年间竟练出好武艺,更一招一式带着学生们练。 自从元朝灭南宋,读书人的习武风气早消失了好久,却叫陈老师带热闹起来, 小小江门村,常见莘莘学子们热血呼喝,连地方官都惊了,差点以为他要造反,闹出一场误会!

不过虽说火热,此刻的陈献章,也只是个模范教师,名气也只是在广东响亮,但一年以后,好友钱溥劝告他说,新登基的成化皇帝,有整顿朝纲之心。淡定已久的陈献章再度心思活络,他重回国子监参加考试,主考的国子监祭酒是老相识,昔日和他一道参加过会试的邢让,老同学见面, 甩手就是一道难题:写一首和北宋杨时《此日不再得》的和诗!

这诗难度有多大?杨时作为北宋思想家,诗文水平高更充满哲理,和他的诗,不单要合辙押韵,还得思想吻合,技术含量堪比曹植七步作诗,但十年来百炼成精的陈献章, 当场完成一首,立刻惊倒众人:《和杨龟山此日不再得韵》!

这诗惊在哪?合辙押韵是自然,但最惊不是这个,而是洋洋洒洒,阐明了自己的思想。先讲自己的贫寒身世和求学精神,然后肯定了程朱理学的价值,最后笔锋一转,提出了自己截然不同的思想主张,最后表达信念: 愿言各努力,大海终归狂!

这是陈献章蛰伏十年后,终于锋芒初露的时刻,此诗一传,老同学邢让还有诸多官员,齐齐都惊掉,然后集体一个惊呼:真儒复出!

说是“真儒”,不单是这“终归狂”的气概,更不止诗的技术含量,更是他的思想主张:以道为本,以自然为尊!一方面与程朱理学一样,肯定了“道”的重要,却直接一下颠覆: 道不是圣贤的教条,不是盲目的服从,而是“自然”,实实在在客观存在的东西!怎么获得“道”,更不是哪个圣贤说,而是探索思考!

简单一句话,就是一把呼啸而出的铁锤,程朱理学统治明朝一百多年的最根基思想,随着这首诗的流传,结结实实给砸了一下!

这诗一传,陈献章顿时火了,全新的学说,好似清新春风,瞬间吹遍京城, 好些青年官员都纷纷来访,还有的宁可辞官不做,也要跟着他学习,典型就是贺钦,和陈献章谈了一次,果断就辞了职,恭恭敬敬给他做学生,写作的时候就站在一旁研墨!

火了以后,拉仇恨也不少,好些顽固的老学究官僚,对他却是十分厌烦,甚至授官的时候都故意羞辱,只让他在吏部清历司做个历事。不甘心的陈献章,42岁第三次参加科考,竟又再度落榜:以好些文人笔记说,就是吏部尚书尹旻捣鬼,把陈献章的试卷扔水里。 真实原因也明白:他的思想杀伤力太强,真把程朱理学那群人砸疼了!

于是,当时京城也有了流行语:及第何人似献章。这次落榜,冤得全国都知道!

但陈献章已经不在乎了,这次京城风波,功名利禄已经全数开透,青年时代苦苦追求的科考情节,这次以全数解开,得知落榜消息后,只是朗声一笑,十三年后明王朝再次征召他,他也只是来京后一封奏折婉拒,仕途,他已绝意!

在当时好些人看来,这是京城一群理学官僚,对一个思想异端的打压,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压不住!

回到家乡的陈献章,之后的三十年里,一心扑在了教育上,小小白沙村,成了岭南大地的教育中心,影响更突破地域屏障远播各地,全国各地的学子们纷至沓来,诚心求教,既有毫无功名的白身,也更有仕途得意的官员, 陈献章的态度也一样:有教无类!

他的教学方式一如既往:学生要静坐,自己感悟,读书之前,先要自己有颗感悟的心,要从自然之中,体会真理, 圣贤的教条只是一种模拟,独立精神才最重要, 老师的责任,在于给你们解答问题,而你们要学会发现问题。

与此同时,他还写了很多诗歌,甚至儿歌,所有的教学,都是用最通俗的儿歌引入,复杂的四书五经,都可以用最通俗的俚语讲出,他教授的,就是这样接地气的学问。

而他最重要的教学目标,始终未变: 自得!教给学生再多的知识,也不如教给学生思考和发现知识的能力!

他的自然为宗,解开了这些学生脑袋上,程朱理学的那一把锁,他的“自得”目标,造就了大明朝新一代,崇尚独立思考的学生。三十年里, 不断有弟子从白沙村走出来,然后改变着外面的世界: 后来的大明礼部尚书湛若水,大明一代首辅梁储,都是其中得意的几位!

而这些满天下的学生们,不止各自开创了功业,更把低调一生的陈献章的学说精神,潜移默化的播撒出去。 到弘治十三年(1500),七十三岁的陈献章过世时,他的学说已经广为传播。

当然最重要的一次传播,公认是在陈献章过世五年后,陈献章生前的得意弟子湛若水考取进士,成为翰林院编修,并常与另一个人论道。陈献章的“静坐”思想,也在论道中令对方受益颇深。 多年以后,这个人在贵州龙场,开创出一宗震撼东亚的学说:阳明心学。这个人,就是王阳明。

而关于王阳明,和他那一生闪耀亚洲数百年的心血学说,王阳明的弟子王畿一语概括:我朝理学(心学)之说,还是白沙(陈献章),至师而大明!大 明这场思想解放运动,两位巨匠,承前启后!

陈献章的价值,也在万历二年(1574)得到了明朝官方的认可:明王朝为他在白沙乡建祠堂,并以他配祀孔庙,成为与孟子王阳明等人并肩的思想巨匠。这个时代,已经是大明朝思想空前活跃解放的“隆万中兴”盛世,丰繁景象,正是他一生智慧神器,为大明耀眼解锁的成果!

《明史·陈献章传》原文及全文翻译

陈献章,字公甫,新会人。举正统十二年乡试,再上礼部,不第。从吴与弼讲学。居半载归,读书穷日夜不辍。筑阳春台,静坐其中,数年无户外迹。久之,复游.太学。祭酒邢让试和杨时《此日不再得》诗一篇,惊曰:“龟山不如也。”扬言于朝,以为真儒复出。由是名震京师。给事中贺钦听其议论,即日抗疏解官,执弟子礼事献章。献章既归,四方来学者日进。广东布政使彭韶、总督朱英交荐。召至京,令就试吏部。屡辞疾不赴,疏乞终养,授翰林院检讨以归。至南安,知府张弼疑其拜官,与与弼不同。对曰:“吴先生以布衣为石亨所荐,故不受职而求观秘书,冀在开悟主上耳。时宰不悟,先令受职然后观书,殊戾.先生意,遂决去。献章听选国子生,何敢伪辞钓虚誉。”自是屡荐,卒不起。

献章之学,以静为主。其教学者,但令端坐澄心,于静中养出端倪。或劝之著述,不答。尝自言曰:“吾年二十七,始从吴聘君学,于古圣贤之书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专求用力之方,亦卒未有得。于是舍繁求约,静坐久之,然后见吾心之体隐然呈露,日用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卸勒也。”其学洒然独得,论者谓有鸢飞鱼跃之乐,而兰溪姜麟至以为“活孟子”云。

献章仪于修伟,右颊有七黑子。母年二十四守节,献章事之至孝。母有念,辄心动即归。弘治十三年卒,年七十三。万历初,从祀孔庙,追谥文恭。

门人李承箕,字世卿,嘉鱼人。成化二十二年举乡试。往师献章,献章日与登涉山水,投壶赋诗,纵论古今事,独无一语及道。久之承箕有所悟辞归隐居黄公山不复仕与兄进士承芳皆好学称嘉鱼二李卒年五十四。

【参考翻译】

陈献章,字公甫,广东新会人。(陈献章)参加了正统十二年的乡试中举,二次参加礼部的会试,但都没有考中。跟随吴与弼讲学授课。过了半年回家,读书日夜不停。(陈献章)建造阳春台,(在)阳春台中静静(心)地坐着,几年(专心读书),足不出户。过了很久,又到太学学习,(国子监)祭酒邢让让(他)试着写了一首应和杨时的《此日不再得》的诗,(成诗之后)(祭酒邢让)惊叹地说:“龟山也不如你的。”然后就(在朝廷中)大力宣扬,认为陈献章是真儒复出,因为这件事陈献章名震京城。给事中贺钦听了有关陈献章的议论,当天就向皇帝上奏章直言请求解除官职,用弟子礼侍奉陈献章。陈献章回乡后,四面八方来向他求学的人日益增多。广东布政使彭韶、总督朱英共同(向朝廷)举荐(他),他被征召到了京城,(朝廷)让(他)到吏部参加就职考试,他多次称病不去,上奏请求回乡奉养母亲,以终其天年,(最终)被授予了翰林院检讨的官职回乡了。到了南安的时候,知府张弼怀疑他被授予官职,和吴与弼不一样。(陈献章)就对他说:“吴与弼先生凭借布衣百姓的身份被石亨举荐,仍旧不接受官职而只求能看一看那些珍贵的藏书,是希望使皇上明白事理。当时的宰相却不明白,先命令(他)接受官职然后才能看书,大大违背了先生的本意,于是(先生)坚决地走了。我凭借国子生的身份等候选用,怎么敢说谎话来沽名钓誉呢?”从此他又屡次被举荐,但(他)最终不肯出来做官。

陈献章的教学方法,以静修为主。他教学的时候,只是让学习者安稳地坐着,使内心安静下来,从静中悟出个中道理来。有人劝他著书立说以传后世,(他)不予答复。曾自言自语道:“我二十七岁才跟随吴聘君学习,对于古代圣贤的书没有不讲解分析的,可是收效甚微,未得满意。等到回到家乡白沙,专心致力于(研究)学习方法,最终也一无所获。于是舍去繁琐的,寻求简约的,长时间静坐,这之后我的本心才从隐蔽状态显露出来,日常应用交际往来随心所欲,就好像马匹被卸下嚼子一般自由随意。”他的学说洒脱独到,评论的人说陈献章的学问中有万物各得其所之乐,而且兰溪姜麟甚至认为陈献章为“活孟子”这一说法。

陈献章仪表堂堂,身材魁梧,右脸颊有七个黑痣。母亲二十四岁就守节,陈献章侍奉母亲很孝顺。每当母亲挂念他,他的内心就会有感应,于是立刻回家。弘治十三年去世,时年七十三岁。万历初年,被供于孔庙,受人祭祀。(他)死后被追加谥号“文恭”。

门人中有一个叫李承箕的,字世卿,是嘉鱼人。成化二十二年乡试考中举人。他前去拜陈献章为师,(陈献章)每日跟(他)游山玩水,玩投壶赋诗的游戏,广泛地谈论古今事件,只是没有一句涉及学术。时间长了,李承箕有所领悟,告辞回家,隐居(在)黄公山,不再做官,与哥哥进士李承芳都喜欢学术研究,时人称之为“嘉鱼二李”。李承箕死时五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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