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交通 作者:王崇焕


第二节 远洋航运的兴盛

  我国的远洋航运事业的出现,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先秦时期。到了汉朝和唐朝,由于航海技术的进步,远洋航运有了较大的发展。

  据《汉书·地理志》记载,汉武帝时曾派使臣、贸易官员和应募商民,从广东出发行船约五个月到都元国(苏门答腊),再行船四个月到邑卢没国(缅甸太公附近),又经二个多月到黄支国(印度马德拉斯附近),自此往南到已程不国(斯里兰卡)。最后由黄支国返航,约八个月到皮宗(马来半岛),又行八个月返回中国。这是我国航海船舶经南海,穿越马六甲海峡,在印度洋上航行的真实记录。当时,已不程国是交通中转站,中国从此处可购得珍珠、璧琉璃、奇石异物等,中国的丝绸等则由这里转运到罗马等地。东汉桓帝在位时,大秦(罗马帝国)派遣使者航海来到中国,从而开辟了中国和大秦之间的海上通路。这是中国同欧洲国家直接友好往来的最早记录。这种友好往来,把当时世界上两大帝国——东方的汉帝国和西方的罗马帝国连结起来,构成了一条贯通欧、非、亚洲的海上航线。这是继陆上著名的丝绸之路之后,又开辟的一条海上丝绸之路。

  到了晋朝,有一个重要事件在我国远洋航运史上有特殊意义,这就是公元409年至412年东晋的著名僧人法显从印度洋远航归来。西汉末年,佛教自印度传入我国,佛教的经典也开始翻译过来。一些外国僧人来到中国,如西晋怀帝永嘉四年(公元310年)印度僧人佛图澄来到中国,中国的僧人也到印度去求法,最有名的是东晋后期的法显。公元399年,法显从长安约得同伴九人西行,历经艰难坎坷,达到印度寻求戒律。同行僧人有的丧身异域,有的不再返回,但法显“欲令戒律流通汉地”,弘扬佛法。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从海路远航归国,这时他已是70岁的老人了。回国后,他除了翻译带回来的大量佛经外,又撰写了记述这次求经见闻的《佛国记》一书。它是我国详细记述古代中亚以及印度、斯里兰卡南海诸国政治、经济、宗教、历史、地理、风土人情等情况的第一部著作,也是我国有关1500年前中印远洋航行的纪实之作,史料价值极高,对促进中国同印度、尼泊尔等国的相互了解和文化交流,起了重要作用。

  唐朝与各国的海上交往达到了全面繁荣时期。唐都长安发展成为国际性的大城市。海外各国的使者、留学生、留学僧、商人不断地到中国来,学习中国先进的文化、政治典章制度,进行贸易。这是唐代国家强盛、物产丰饶、科技发达、文化领先的必然结果。中国人在海外被称为“唐人”。“唐人”也常常乘海船前往海外。唐代开辟了多条海上航线,加强了对海外的经济文化交流及友好往来。与盛唐同时,8世纪中期西方崛起了地跨欧、亚、非三洲的阿拉伯帝国。我国史书称之为“大食”帝国。其边境东部的北段与唐朝边境相接。阿拉伯人擅长航海,长期同中国有着广泛的经济文化交流。据不完全统计,从唐高宗永徽二年(公元651年)阿拉伯国家首次派人入唐,至唐德宗贞元十四年(公元798年)的148年间,阿拉伯对中国正式派遣使者39次之多,平均三年多就有一次。阿拉伯商人、伊斯兰教士也多次从海道到唐朝经商、传教。到唐中期,海上丝绸之路的文化贸易来往进入新的高峰。这条海路的起点我国南方的广州,港口桅樯林立,旌旗飘扬,巨舶进进出出,从广州开出的远洋船只每天就有10余艘。在这里中外各国商贾云集,市场熙熙攘攘。唐德宗贞元时(公元785年—805年)宰相、地理学家贾耽(公元730年—805年)所著《广州通海夷道》一文纪录了这条海上航线的所经之处。这条航线从中国广州开始,过海南岛东南,沿南海的印度支那半岛东岸而行,过暹罗湾,顺马来半岛南下,至苏门答腊岛东南部,航抵爪哇岛。再西出马六甲海峡,经尼科巴群岛,横渡孟加拉湾至狮子国(今斯里兰卡),再沿印度半岛西岸行,过阿拉伯海,经霍尔木兹海峡抵波斯湾头阿巴丹附近,再溯幼发拉底河至巴士拉,又西北陆行到底格里斯河畔的阿拉伯帝国都城巴格达。如果继续西行,除陆上通往地中海外,还可由波斯湾再出霍尔木兹海峡,沿阿拉伯半岛南岸西航经阿曼、也门至红海海口的曼德海峡,南下至东非沿海各港口。贾耽所记这条航线从广州出发至巴士拉用90余天。从巴士拉向西航行至东非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用48天。唐代远洋海船能航行于西太平洋和北印度洋水域,可知唐代远洋航行能力之强。唐人将航船泊岸之处盛产之象牙、犀角、珍珠、宝石、珊瑚、琉璃和乳香、龙涎香等各种香料,以及玳瑁等物大量收购后输往中国,而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铁器等物产也远销亚非各国。唐代的海外贸易盛况达到了空前的程度。

  宋代海外贸易兴盛,远远超过前代。北宋中期西夏崛起于宁夏,控制了河西走廊。宋与西方各国的往来通道只能走海路了。宋代和西方各国通商,据《岭外代答》、《诸蕃志》(赵汝适著,成书于公元1225年)等书记载,就有50多个国家和地区。其中重要的除高丽与日本外,还有交趾、占城、真腊(柬埔寨)、蒲甘(缅甸)、勃泥(加里曼丹北部)、阇〔she蛇〕婆(爪哇)、三佛齐(苏门答腊岛的东南部)、大食、层拔(黑人国之意,在非洲中部的东海岸)等,远远超过了唐代的活动范围。据《岭外代答》说,与中国来往密切的国家,第一是大食国,其次是阇婆国,第三是三佛齐国,然后才是其他各国。这些国家大都在亚非航路沿线。宋代远洋航船已能横渡印度洋,沟通了从中国直达红海和东非的西洋航线,这标志着我国航海事业已达繁荣时期。宋代指南针的发明及应用,是我国航海技术的一件划时代的大事。指南针是我国四大发明之一。世界上最早记载指南针应用于航海导航的文献是北宋宣和年间(公元1119年—1125年)朱彧〔yu玉〕所著《萍洲可谈》。作者追记随其父朱服于公元1094年至1102年任广州高级官吏的见闻。书中写道:“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阴晦则观指南针。”“识地理”是说当时舟师已掌握了在海上确定海船位置的方法。除了采用观日航海、观星航海的导向方法外,在天气阴晦即能见度低的情况下还可利用指南针导航。这种方法是我国首创的仪器导航方法,也是航海技术的重大革命。指南针的应用与天文导航二者配合使用,更能促进航海天文科学的发展。中国使用指南针导航不久,就被阿拉伯海船采用,并经阿拉伯人把这一伟大发明传到欧洲。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出:“磁针从阿拉伯人传至欧洲人手中在1180年左右。”公元1180年是我国南宋孝宗淳熙七年。中国人首先将指南针应用于航海比欧洲人至少早80年。指南针经过改进,加上方位刻度盘,更便于使用,这就是罗盘。中国海船开始使用罗盘进行导航约在公元1225年。在这一年赵汝适写的《诸蕃志》中明确记载:“舟舶往来,惟以指南针为则。昼夜守视惟谨,毫厘之差,生死系矣。”这里所说的已不是一般的指南针,而是罗盘了。若无罗盘上的指向刻度,便不可能做到“守视惟谨”,分辨“毫厘之差”了。罗盘针应用于航海,说明我国导航技术在宋代居于世界的领先地位。它的西传,为公元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创造了前提条件。应用罗盘以后,人类就可以真正摆脱了海岸的束缚,而能够驰骋在更加广阔的大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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