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櫆桐城三祖之一

中文名:刘大櫆

别 名:刘才甫,刘耕南,刘海峰

国 籍:清朝

民 族:汉

出生地:今安徽省枞阳县汤沟镇(陈洲)先进村

职 业:教书先生

信 仰:儒家思想

主要成就:桐城散文流派的集大成者

代表作品:《刘海峰诗文集》、《论文偶记》等

有名弟子:姚鼐 王灼 吴定 程晋芳 钱鲁斯

历史地位:桐城三祖之一

论文主张:强调神气、音节、字句的统一

刘大櫆清朝文学家生平简介,总结和发展了桐城派散文理论

刘大櫆(1698——1780),字才甫,一字耕南,号海峰,今枞阳县汤沟镇陈家洲人。刘大櫆修干美髯,性格豪放,纵声读古诗文,韵调铿锵,喜饮酒,好吟诗。受教于同乡吴直,才华出众。

20多岁以布衣入京,方苞见到他的文章,极其叹服说:“如苞何足算哉!邑子刘生乃国士尔!”并称赞他是韩愈、欧阳修一样的人物,一时名噪京城,士大夫多愿与其结交。雍正七年(1729年)和雍正十年(1732年),两次参加考试都登副榜。乾隆六年(1741年),由方苞荐举应博学鸿词科,被大学士张廷玉压制落选。张后知大櫆同邑,深惋惜。乾隆十五年(1750年),张廷玉特举其参试经学,又未被录取。刘大櫆60岁后为黟县教谕。几年后告归,居枞阳江滨不再出游,以文学教授生徒。

大櫆著作有《文集》10卷《诗集》6卷《古文约选》48卷、《历朝诗约选》93卷、《论文偶记》1卷,纂修《歙县志》20卷。逝世后,安葬在今金社乡向荣村刘家苕箕地,墓为省级文物。

刘大櫆(kuí)出身于安徽省枞阳县汤沟耕读世家,祖、父均为秀才,塾师兼事农作。大櫆曾自言“家世皖江侧,薄田十亩余。”幼年,从父读书,(一说刘大櫆为汉高祖刘邦长子齐王刘肥后裔,陈洲刘氏伯二公第十八世孙,属先字辈)“桐城派”代表人物。

大櫆修干美髯,性格豪放,纵声读古诗文,韵调铿锵,喜饮酒,好吟诗。受教于同乡吴直。

雍正四年(1726),刘大櫆初至京师,年富才盛,文动京师。方苞得其文,常与人说:“如方某何足算耶!邑子刘生,乃国士尔!”(姚鼐《刘海峰先生八十寿序》)并赞他是韩愈、欧阳修一样的人物,一时名噪京城,士大夫多愿与其结交。雍正七年(1729)、雍正十年(1732),两次参加贡生考试都只登副榜。

乾隆六年(1741),由方苞荐举应博学鸿词科,被大学士张廷玉压制落选。张后知大櫆同邑,深惋惜。乾隆十五年,张廷玉特举其参试经学,又未被录取。大櫆60岁后为黟县教谕。几年后告归,居枞阳江滨不再出游,以文学教授生徒,默抑以终。逝世后,葬于今金社乡向荣村刘家苕箕地,墓为省级保护文物。

文学主张

刘大櫆总结和发展了桐城派散文理论。强调神气、音节、字句的统一,重视散文的艺术表观。清《国史·文苑传》说:“大櫆虽游学方苞之门,所为文造诣各殊。方苞盖取义理于经,昕得于文者义法;大櫆并古人神气音节得之,兼及庄、骚、左、史、韩、柳、欧、苏之长。其气肆,其才雄,其波澜壮阔。”所著《论文偶记》,既肯定内容的重要性同时注重法度、技巧。他继承归有光将小说、戏曲描写手法用于散文写作的创作手法。强凋字句、音节之妙,风格、意境之美,较之空谈“文以载道”是一大进步。方东树曾说:“学博(刘大櫆)论文主品藻,侍郎(方苞)论文主义法。”方苞深于经学,对文章提倡义法,用笔严谨,简明确切;大櫆兼重古文的神韵,博采《庄》、《骚》、《左》、《史》、韩、柳、欧、苏之长,才气雄放,波澜壮阔。形成“日丽春敷,风云变态”的风格。不仅如此,大櫆对“阳湖派”的形成影响也很大。

刘大櫆继承荀卿、王充、刘禹锡、柳宗元等人的朴素唯物主义思想,认为“天道浑然无知”,“人之穷通寿夭”以及家之殃庆均与天无关。他的关于“理欲观”的议论与戴震近似,主张“本人情以通天下之和”,承认人的合理欲望,使“天下之民,有以各安其生,复其得于天固有。”他认为君臣只是“共事”关系,指出婚姻要“恩合”。故清末民国初著名文人刘师培说在桐城派作家中,“惟海峰较有思想”。

桐城派四个代表人物之一刘大櫆的奋斗人生

  刘大櫆(1698—1779年),祖籍桐城(今枞阳县陈家洲),是桐城派四个代表人物之一。刘大櫆去世后,姚鼐有诗凭吊其故居:“寥寥空宇今罗雀,兀兀荒台古射蛟”,即感慨刘大櫆去世后,人才稀少,故居荒凉。

百世所述,当世则穷

在科举道路上,刘大櫆是一个不幸的人。他16岁到安庆参加秀才考试,即得到吴士玉的赏识。1725年至1733年,他第一次到北京一住9年,参加科举考试三次,两中副榜。1734年至1736年,两次去北京参加乡试,均遭罢黜。最令人扼腕的是,他参加博学宏词科考试,已考中,而最后被同乡主考官张廷玉拿下。此前,刘大櫆曾在桐城张家,为张廷玉的侄子教书一二年。刘大櫆终身不得科举之名,而张廷玉也饱受清议。尽管张廷玉事后想弥补,推荐刘大櫆参加经学考试,但已于事无补。刘大櫆被张廷玉罢黜次年,父亲去世。

在刘大櫆不幸的人生中,得到吴士玉(官至礼部尚书)的赏识,是他的不幸中的幸事。吴士玉第一次在安庆见到刘大櫆文章,即认为他的文章非世俗所及。他吟诗赠刘大櫆云:“生名大櫆其姓刘,意气横绝凌九州。邂逅执礼以刺投,蒙庄滉瀁无谬悠。间仿韩柳劲以遒,诗赋峭蒨穷雕鎪。”认为刘大櫆有韩愈、柳宗元之才。

刘大櫆决定去京城前,因举目无亲,便给吴士玉写信,希望得到吴先生的照顾。他给吴士玉的信中说:“归于中朝,执缙绅大夫之裾而告之曰:桐城刘生者,今之昌黎也。”说明吴士玉在京城广泛宣传刘大櫆,刘大櫆已经知道。

刘大櫆入京后,因经济困难,加上和他一起赴京赶考、相依为伴的堂弟突然离世,便打算离京回家。吴士玉处心积虑,延请他为塾师,到自己家中课读子弟,帮他解决生活费用,鼓励他安心考试。刘大櫆有诗赠吴士玉:“公如大匠畜杗桷,追琢岂必皆琳璆。笑指孺子谓可教,逢人说尽桐城刘。”

在刘大櫆几次科举受挫后,吴士玉仍然说服刘大櫆,一定能高中。不料,吴士玉却在1733年去世,为刘大櫆坎坷的人生道路再次投下阴影。

事业上,刘大櫆靠教书、入幕为生,以写文获得一点碎银。他曾到江南、湖北、两浙入幕。刘大櫆浓髯嘴大,性好喝酒却无酒可喝,偶尔幸添末席,他总吟诗纪念。晚年,他得以在徽州任黟县教谕,勉强有了稳定的生活。

刘大櫆一生过的都是清贫生活,在湖北做幕僚,冬天仍然穿秋衣。七十四岁,他因病老辞官离开徽州,回枞阳定居,以懂医和精神的追求,活到了八十三岁。1779年十月初八,刘大櫆在枞阳家中去世。

姚鼐在祭文中说:“百世所述,当世则穷。”意思是说,刘大櫆一定会流芳百世,后人会述学其诗文,但刘大櫆自己生活在世上的时候,却处处不得意,过着四处碰壁的贫苦生活。

天夺其子,独与以朋

在家庭生活上,刘大櫆因事业不顺,而屡遭打击。他在京城九年,三个幼儿唯一的幸存者也夭折了;妻子不堪久别和三个幼儿的去世,在刘大櫆去京城八年后,在家中去世。他与妻子是近亲结婚,其子夭折,是人类科学发达缓慢所致。九年后,他心力交瘁地回到家中,是邻居凑了一些东西,供他吃了晚饭。晚年,他以哥哥的孙子为自己的孙子,延续香火。

在刘大櫆不幸的人生中,认识方苞是他最大的幸事。1725年,刘大櫆第一次到京城,即拜访了祖籍桐城、出生于南京的方苞。方苞一见其文,便说:“如苞何足算哉!邑子刘生乃国士尔!”在方苞眼中,刘大櫆是韩愈、欧阳修一流的人物。因为遭遇“南山集案”,方苞出言谨慎,交友小心。1735年,在雍正南书房供职的方苞奉命推荐人才参加博学宏词考试。他只推荐两人,刘大櫆即是其中之一。听说刘大櫆考试过关而被张廷玉无端拿下,他顿足捶胸,叹息不已。方苞去世后,刘大櫆写祭文云:“櫆试而蹶,公每不愉。愀然累日,顿足长吁。”

尹会一到江南视学,请方苞推荐人才,方苞只推荐两人,刘大櫆是其中一个。方苞很少给人写信找工作,唯独给刘大櫆找工作,屈身写了数封信给安徽巡抚魏定国、双学使(庆公)。1749年,方苞去世,刘大櫆写文祭祀,其中说:“不材如櫆,举世邪揄。公独左顾,栽植其枯。”“公独左顾”,可见方苞对于刘大櫆的关心!

作为回报,刘大櫆每去京城,必看方苞。方苞身体不好,刘大櫆便推荐自己熟悉的医生为

方苞看好了病。方苞离开京城,刘大櫆吟诗送他。方苞到南京定居后,刘大櫆过往南京,必去方苞家小住。方苞去世后,刘大櫆写祭文痛哭。过南京,就去方苞故居凭吊。

在刘大櫆不幸的人生中,认识姚鼐并与他成为忘年交,是他的人生第二大幸事。刘大櫆在张英家做私塾先生,认识了姚鼐的伯父姚范和姚鼐的父亲姚季和。从此,刘大櫆与姚范兄弟成为朋友。1731年12月20日,姚鼐出生于桐城,比刘大櫆小三十三岁。1750年,刘大櫆归桐城,第一次在姚家见到姚鼐。此时姚鼐二十岁,已超过刘大櫆与其父亲当年交往的年龄了。刘大櫆二十一岁去桐城教书,姚范二十岁,姚季和不到二十岁,故云姚鼐的年龄已经大过当年其父亲的年龄了。

1751年夏天,姚鼐参加礼部会试报罢(考试落第)。归前,刘大櫆写《送姚姬传南归序》,云:“姬传又深有志于古人之不朽。其射策甲科为显官不足为姬传道;即其区区以文章名于后世,亦非余之所望于姬传。”刘大櫆不希望姚鼐受到进士落第影响,即不要仅仅以文章传名于世,而希望他学古人之不朽。可见,刘大櫆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科举落第,并没有泯灭他的雄心大志。他成为方苞、姚鼐中间的环节,并非偶然。而方苞1749年去世,刘大櫆1750年与姚鼐携手,历史就这样把刘大櫆推到了方苞、姚鼐的中间位置,有如神助。

刘大櫆与姚鼐心心相印,二人从此在一起,日日过从,携手郊游;不在一地,彼此心中牵挂。朋友过南京,姚鼐请人代自己去看望刘大櫆;刘大櫆在黟县山中,常常翘首北望,挂念姚鼐的行迹。刘大櫆吟诗送姚鼐云:“关河阻魂梦,莫遣报书稀。”可见,他是多么希望接到姚鼐的信。

刘大櫆还乡后,姚鼐必过枞阳,看望刘大櫆。而刘大櫆见姚鼐来,如同过节,举杯相迎。生前,刘大櫆曾几次对姚鼐说“吾与汝再世交矣!”刘大櫆去世后,姚鼐写祭文、传记,为刘大櫆墓碑题额。刘大櫆去世十八年后,姚鼐过枞阳,专门去其故居凭吊。在桐城派的四个主要代表人物中,刘大櫆学历最低,官位最卑,而得到方苞和姚鼐二人的特别的尊重,这在文人相轻的中国社会,是罕见的。

姚鼐在祭文中云:“天夺其子,独与以朋。”是说天夺取了刘大櫆的三个儿子,独让他交了许多朋友。他一生交朋友很多,最重要的是上承方苞,下启姚鼐,成为桐城派链条中的重要环节。

垂老一官,终于博士

刘大櫆在桐城派中的地位,既来自于他与方苞、姚鼐等人的交往,也来自于他的品行高尚和他自己的思想。

刘大櫆是道德上垂范当世的人,是一个关心他人胜过关心自己的人,是一个传承传统文化,毕生把精力献给教育的人。他重礼节、讲友情,自己事业不顺,却肯乐于助人,为他人写墓志铭、写行状,下笔千言,不讲价钱。他没有儿子,却关心侄子辈后嗣传承,晚年如同方苞,帮亲戚后裔购买墓田。

凡朋友请他写诗文,都不拒绝。刘大櫆的诗文是他内心真情的流露,是他人生轨迹的真实反映。他思念朋友,常以诗寄怀;自己屡屡落第,却真心讴歌他人登第;一生要求不高,只在诗文中求得快乐。读其诗文,并没有感受他的低沉、消极和怨气,而屡屡感受到他对于生活的真实的描述,对于后生的真切希望,以及对于他人成绩的由衷赞扬。

晚年,刘大櫆在安庆书院写下《论文偶记》,主张文章的节奏、神气,继古开来,至今在中国文章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他主张写文章贵奇,符合戴名世的写文章的思想;他主张文章贵简,符合方苞的写好文章的思想;他主张文章贵变,与姚鼐的思想相接。刘大櫆的文章写作法,丰富了桐城派的内容。如果没有他本人关于文章的范文,没有他本人关于文章写法的一系列总结,尤其是文章节奏、神气的总结,就没有刘大櫆在桐城派中的地位。

刘大櫆晚年在徽州黟县做教谕,写了许多“记”,宣传了徽州许多景点;写了许多传、墓志铭,记载了许多清代徽州人的故事;写了许多诗,记下了徽州的风土民情和风俗;他主管黟县教育,主讲书院,亲自培养了许多人才,为徽州文化作出了贡献;他亲自主编了《歙县志》《黄山志》,为徽州地方志作出了贡献。刘大櫆对于徽州的贡献大过对于家乡的贡献,是一个传播文化不问地域的人。

徽州弟子吴定写祭文云:“垂老一官,终于博士。”姚鼐写祭文云:“半生场屋,老授学官”,即叙述刘大櫆一生不得志,到老才得一微官。

他的一些文字,因时代的局限性,有许多内容已经过时了,如文以载道、赞扬节妇等。因清代文字狱,他在诗文中不涉及官场文字,但他对于孝子的赞扬,对于勤俭持家的赞扬,对于同时人的奋斗和励志的赞扬,都没有过时。读其作品,如同与一个清代德高望重、才高八斗的老人对话,品味一个矢志不移者终身奋斗的故事。

刘大櫆《论文偶记》主要段落及注释赏析

论文偶记,创作年代:清代,作者:刘大櫆,作品体裁:文论。《论文偶记》,清代刘大櫆撰文论,共一卷,载于《海峰文集》卷端,是在方苞“义法”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探求散文的艺术问题。

论文偶记(1)

行文之道,神为主,气辅之。曹子桓、苏子由论文,以气为主(2),是矣。然气随神转,神浑则气灏(3),神远则气逸,神伟则气高,神变则气奇,神深则气静,故神为气之主。至专以理为主,则未尽其妙。盖人不穷理读书,则出词鄙倍空疏(4)。人无经济(5),则言虽累牍,不适于用。故义理、书卷、经济者,行文之实,若行文自另是—事。譬如大匠操斤(6),无土木材料,纵有成风尽垩手段(7),何处设施(8)?然有土木材料,而不善设施者甚多,终不可为大匠。故文人者,大匠也。神气音节者,匠人之能事也(9),义理、书卷、经济者,匠人之材料也。

神者,文家之宝。文章最要气盛,然无神以主之,则气无所附,荡乎不知其所归也。神者气之主,气者神之用。神只是气之精处。古人文章可告人者惟法耳,然不得其神而徒守其法,则死法而已。要在自家于读时微会之。李翰云:“文章如千军万马;风恬雨霁,寂无人声。”(10)此语最形容得气好。论气不论势,文法总不备。

文章最要节奏;管之管弦繁奏中,必有希声窃渺处(11)。

神气者,文之最精处也;音节者,文之稍粗处也;字句者,文之最粗处也。然余谓论文而至于字句,则文之能事尽矣。盖音节者,神气之迹也;字句者,音节之矩也(12)。神气不可见,于音节见之;音节无可准(13),以字句准之。

音节高则神气必高,音节下则神气必下,故音节为神气之迹。一句之中,或多一字,或少一字;一字之中,或用平声,或用仄声;同一平字仄字,或用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入声,则音节迥异,故字句为音节之矩。积字成句,积句成章,积章成篇,合而读之,音节见矣,歌而咏之,神气出矣。

文贵奇,所谓“珍爱者必非常物”(14)。然有奇在字句者,有奇在意思者,有奇在笔者(15),有奇在丘壑者(16),有奇在气者,有奇在神者。字句之奇,不足为奇;气奇则真奇矣;神奇则古来亦不多见。次第虽如此,然字句亦不可不奇、自是文家能事。扬子《太玄》、《法言》(17),昌黎甚好之,故昌黎文奇。奇气最难识,大约忽起忽落,其来无端,其去无迹。读古人文,于起灭转接之间,觉有不可测识处,便是奇气。奇,正与平相对。气虽盛大,一片行去,不可谓奇。奇者,于一气行走之中,时时提起。太史公《伯夷传》可谓神奇(18)。

文贵简。凡文,笔老则简(19),意真则简,辞切则简(20),理当则简,味淡则简,气蕴则简(21),品贵则简(22),神远而含藏不尽则简。故简为文章尽境。程子云:“立言贵含蓄意思,勿使无德者眩,知德者厌。”(23)此语最有味。

文贵变。《易》曰:“虎变文炳,豹变文蔚。”(24)又曰:“物相杂,故曰文。”(25)故文者,变之谓也。一集之中篇篇变,一篇之中段段变,一段之之句句变,神变、气变、境变、音节变、字句变,惟昌黎能之。

文法有平有奇,须是兼备,乃尽文人之能事。上古文字初开,实字多,虚字少。典漠训诰(26),何等简奥,然文法自是未备。至孔于之时,虚字详备,作者神态毕出。《左氏》情韵并美(27),文采照耀。至先秦战国,更加疏纵(28)。汉人敛之,稍归劲质,惟子长集其大成(29)。唐人宗汉,多峭硬。宋人宗秦,得其疏纵,而失其厚茂,气味亦少薄矣。文必虚字备而后神态出,何可节损?然校蔓软弱,少古人厚重之气,自是后人文渐薄处。史迁句法似赘拙,而实古厚可爱。

理不可以直指也,故即物以明理(30),情不可以显言也,故即事以寓情。即物以明理,《庄子》之文也;即事以寓情,《史记》之文也。

凡行文多寡短长,抑扬高下,无一定之律,而有一定之妙,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学者求神气而得之于音节,求音节而得之于字句,则思过半矣。其要只在读古人文字时,便设以此身代古人说话,一吞一吐,皆由彼而不由我。烂熟后,我之神气即古人之神气,古人之音节都在我喉吻间,合我喉吻者,便是与古人神气音节相似处,久之自然铿锵发金石声。

(节选)

段落注释

(1)《论文偶记》:刘大櫆阐述其文学思想的专著。

(2)曹子桓:魏文帝曹丕,论文以气为主,见其《典论论文》:“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敌。”苏子由:宋代散文作家苏辙。论文以气为主,见其《上枢密韩太尉书》:“以为文者,气之所形。”

(3)灏(hào浩):浩大。

(4)出辞鄙倍:《论语·泰伯》:“出辞气,斯远鄙倍矣。”鄙倍,鄙陋背理。“倍”通“背”。

(5)经济:经世济民,治理国家的主张、办法。

(6)大匠:技术高超的匠人。斤:斧头。

(7)成风尽垩手段:《庄子·徐无鬼》:“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垩(è扼):白土。慢同“漫”,涂抹。斫:砍。

(8)设施:设置安排。

(9)能事,本领,才能。

(10)李翰:唐代文学家,字子羽。引语见李德裕《文章论》:“从兄翰常言‘文章如千军万马:风恬雨霁,寂无人声。’盖调是矣。”

(11)窈渺:美妙。

(12)矩:标记。

(13)渡:测度。

(14)“珍爱者必非常物”:韩愈《答刘正夫书》:“足下家中百物,皆赖而用也,然其所珍爱者,必非常物。夫君子之于文,岂异于是乎?”

(15)笔:笔法,笔力,如曲笔,伏笔等。

(16)丘壑:指意境深远。

(17)扬子:扬雄,西汉文学家、哲学家、语言学家,早年从事辞赋写作,后来认为这是“雕虫篆刻”,“壮夫不为”,转而研究哲学。曾仿《论语》作《法言》,仿《易经》作《太玄》,提出以“玄”作为宇宙万物根源的学说。

(18)太史公:司马迁。《伯夷传》是《史记》列传中的一篇。

(19)笔老:笔法老练。

(20)辞切:言辞准确切要。

(21)气蕴:文气含蓄深厚。

(22)品贵:文风庄重。品,品格。

(23)程子:北宋哲学家、教育家程颢、程颐兄弟,理学的奠基者,世称二程。引语见《二程全书遗书第二上》。

(24)“虎变”二句:《易经》:“象曰:大人虎变,其文炳也。”又:“象曰:君子豹变,其文蔚也。”“文柄”、“文蔚”均指文采(原指虎、豹身上的花纹)鲜明、丰茂。《文心雕龙·原道》:“虎豹以炳蔚凝姿。”

(25)“物相杂”二句:语出《易经·系辞下》。相杂,相互杂错。

(26)典谟训诰:指《尚书》,典、谟、训、诰,皆《尚书》中的名目。

(27)《左氏》:即《左传》。

(28)纵:自由放纵。

(29)子长:司马迁。

(30)即物:就物,凭借具体事物。

作品赏析

《论文偶记》,清代刘大櫆撰文论,共一卷,载于《海峰文集》卷端,是在方苞“义法”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探求散文的艺术问题。全书论文主旨有四点:

一、主张“古人文字最不可攀处,只是文法高妙”,因此比方苞更重艺术形式。“义法”说中的思想义理固然重要,但“行文自另是一事”。

二、拈出“神气”作为文章的极致。“神”指作家的精神朗健,与文章的生气灵魂。“气”是由“神”而产生的文章的气势。

三、发明于字句以求音节,于音节见神气,所谓“因声求气”的古文要诀,成为桐城派的不易之论。

四、主张文贵奇、贵高、贵大、贵远、贵简、贵变、贵瘦、贵华、贵参差,丰富了古文艺术的趣味。

刘大櫆一生仕途不达,在方苞的“程朱学行”、“韩柳文章”一身二任之中,显然偏在发扬后者。方宗诚《桐城文录序》,说他论文、作文,“以品藻音节为宗”,“义理不如望溪之深厚,而藻采过之”。就探讨散文的艺术性而言,《论文偶记》作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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